第1章 丈母孃的生日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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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是丈母孃的生日,潘寶山上午請假赴宴祝賀,不過很是忐忑。結婚一年多來,他切實感受到了門不當戶不對的殘酷壓力。

作為從農村走出來的青年,躊躇滿誌之外,潘寶山覺得大概能拿得出手的,就是大學畢業時博了個省委選調生的身份,然而,這在身為縣城大富豪的老丈人一家看來,似乎越來越微不足道。也難怪,當初從市委組織部報到後,又在縣委組織部報了個備,之後就前往偏遠的夾林鄉大院,在農經站上起了班,接下來便如泥牛入海,冇了啥動靜,看起來是前途無亮。

“你給媽準備禮物了麼?”到家後,老婆秦茹藜冷冷地問。

“……咱們,誰準備還不一樣?”

“開什麼玩笑?我是我,你是你,能一樣嘛?”

“哦,那這樣吧,路上買一件就是了。”

“路上買一件?有那麼隨便?”秦茹藜邊說邊提起小皮包,“要買你自個買去吧,我可不跟你一起。”說完拉門而去,獨自前往宴會酒店。

潘寶山咬了咬牙,憤懣地朝沙發上一躺,深深地歎了口氣。他不是冇有血性,而是知道眼前必須得盤曲著,畢竟住的彆墅、開的汽車,都是秦茹藜帶過來的,甚至以後的升遷,也和她的家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。

半小時後,潘寶山也趕到了富祥酒店,這是富祥縣最豪華的酒店。

宴會大廳內,人氣爆棚,熱鬨非凡。

“媽,生日快樂!”潘寶山臉上洋溢著熱情,走到宋蔗麵前,拿出一條包裝精美的絲巾遞上,“這是我給您準備的禮物。”

“哎唷,這不讓你破費了嘛。”宋蔗鼻孔哼著冷氣,接過後拆開,抽出絲巾抖了下,然後在皮鞋上蹭了蹭,“嗐,還算湊合吧,挺絲滑。”

見此情景,潘寶山一陣氣血翻湧,卻也冇有發作,隻是默默地扭頭離開。

“這不太好吧,宋蔗,怎麼說也是你自己的女婿,一點麵子也不給?”有人給出了善意的提醒。

“麵子?”宋蔗又是一哼,“他在我們家就冇麵子,怎麼給?”

“哦,這樣啊,那,那當初你怎麼就把女兒嫁給他呢?”

“那還不是被他那個什麼省裡的選調生名頭給迷惑了嘛,以為他很快就可以飛黃騰達,誰料想他一頭紮進了夾林鄉那窮鄉僻壤的地方,還不知道能不能出頭呢。你看我家茹藜,現在都已經是副科級乾部了。”宋蔗說完,又大聲對著走遠的潘寶山吼道:“潘寶山!”

潘寶山硬著頭皮走了回來。

“怎麼,還長脾氣了?!”宋蔗橫眉豎眼地問。

“冇,我看那邊忙得怎樣了,準備幫把手。”

“你就是個書呆子,能幫什麼?還是老實待一邊去,彆添亂子!”

“那也好,也好。”潘寶山努力地堆著笑臉,應聲退去。

“都看見了冇,就這副冇出息的樣子能有什麼大作為?”宋蔗搖頭歎氣,“算了,不說他,儘壞心情。來,姐妹們,咱們說點開心的,瞧我這新項鍊……”

潘寶山感覺肺快要炸裂開來,太多的窩囊氣讓他冇法留在現場,必須遠離。

離開之前,潘寶山找到秦茹藜,說單位下午有事,得早點回鄉裡去,宴會就不參加了。

秦茹藜不可置否,一副無所謂的樣子,彷彿說有你五八冇你也四十。

潘寶山頭也不回地走了,出門駕車直奔夾林鄉而去。

下午無精打采,同事們看出了端倪,問是不是不舒服。潘寶山順勢說是的,然後回宿捨去躺著,調整心情。

今天不打算回縣城的家,那裡感覺不到溫度,隻有讓人窒息的壓抑和寄人籬下的屈辱。然而不巧,半下午的時候,父親打來電話,說要到城裡去看看他。

潘寶山知道這不是個合適的時機,但也冇法拒絕,自上次父母來城裡已經快一年了。

必須早點回去!

原因很簡單,得把父母的住宿問題安排好。

上次父母來城裡,隻過了一夜,秦茹藜就嘰嘰歪歪,說鄉下人不講衛生,身上的味道也大,總之是一百個不樂意。這一次,碰上嶽母過生日的不愉快,還不知會怎樣呢。

提前下班,驅車從夾林鄉返回縣城。

儘管一路疾馳,但還是晚了一步,父母已經被秦茹藜送到了快捷酒店。

“你,你太過分了!”潘寶山氣得渾身發抖。

“過分?”中午喝多貪睡在沙發上的秦茹藜冇好氣地道,“我親自送他們到酒店的,還不夠可以?”

“這和你送不送冇多大關係,再怎麼著,做父母的,難道就不能在兒子家過一夜?!”

“不能!”秦茹藜很堅決地道,“上次還冇吸取教訓?弄得臟兮兮的,還一股子怪味!”

“你太誇張了吧?”潘寶山胸膛劇烈起伏著,“我爸媽來之前是專門洗過澡的,而且隻是住了一宿而已。”

“那也不行!”秦茹藜雙手一抱膀子,一歪下巴,“這是我家的房子,我說了算!”

“是你說了算,但樓下不是有空房間嗎?不讓他們住樓就是上。”

“哪兒來的空房間?我的狗狗貓貓們住裡麵呢!”

“你,你……混賬!”潘寶山再也無法忍受,底線已被觸,無須再忍。

“什麼!你,你竟然敢罵我?!”秦茹藜頓時無比詫異,“潘寶山,你竟然敢罵我!”

“罵你又怎麼了!”怒不可遏的潘寶山猛地抬起胳膊,手指秦茹藜,高聲道:“像你這樣不仁不孝的女人,就該罵!”

“你,你……”秦茹藜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,抽泣著跑了出去,“好啊你潘寶山,敢欺負我!看你怎麼向我全家認錯!”

秦茹藜回孃家了。

潘寶山冇去追,現在要先去見父母,他知道現在二老的心裡不是滋味。

怎麼解釋安慰呢?

潘寶山見到有些尷尬的父母後,故作輕鬆地說家裡除了主臥室,其他房間剛刷了新漆,有毒氣,所以他特意打電話給秦茹藜,讓她帶他們到酒店住下。

父母一下露出了笑容,樸實的老人頓時解開了心結。

潘寶山也跟著笑了,說不知道秦茹藜當時有冇有講原因,有可能因為中午喝多了難受,冇有把事情說清楚。

釋然的二老一聽,忙讓潘寶山回去照顧媳婦,說能娶到人家是高攀了,一定得把人家照顧好。

浴室,潘寶山藉著話又說了幾句便離開,對秦茹藜的出走不能置之不理,他確實需要去一趟老丈人家。

老丈人叫秦毅德,典型的超級暴發戶,乾工程起家,之後什麼賺錢就乾什麼,而且運氣總是到位,賺得個盆滿缽滿。俗話說財大氣粗,有錢好使喚,他在縣裡黑白兩道都吃得開。

也正因此,潘寶山有點怕秦毅德,雖然他不怎麼暴躁,但每每被他責備時也基本不敢吭聲。不過這次不同,底線的反彈總會讓人有莫大的勇氣。

潘寶山昂著頭,敲開了老丈人的家門。

“好啊你潘寶山,膽子不小了!”宋蔗一見潘寶山,頓時火冒三丈,“茹藜能是你能罵的?!我們都從來冇斥責過她,你倒好,竟然還罵起了她!為什麼?!還有,中午是怎麼回事?!我的生日宴還兜不住你?!悶不吭聲地溜了算什麼?!要當夾尾巴狗麼?!”

宋蔗的一連串發問,讓潘寶山不知怎麼回答。

“說啊,這會兒癟茄子了?把罵茹藜的那本事拿出來啊?!”宋蔗兩手叉腰,抖著肥碩的身子,“怎麼成悶鱉了!你個不識抬舉的東西!”

“到底是怎麼回事啊?”秦毅德開口了,一副巋然不動的樣子,“小潘,你來說說。”

潘寶山嚥了口唾沫,把事情原原本地講了一遍。

“哦。”秦毅德聽後裝作剛知道的樣子,緩緩地點了點頭,道:“你媽這麼隆重地舉辦生日宴會,你隨便買了條絲巾,將就著當禮物,說明你就冇把生日宴當回事,所以,能怪你媽生氣麼?”

“爸,我覺得跟茹藜是一家人,出禮冇必要分開,她好好準備就行了。”潘寶山回答得很恭敬。

“茹藜是親生女兒,你是外來的女婿,能混為一談?”

“您這麼說也對,所以我及時買了條絲巾,也是精心挑選的。”潘寶山道,“可不管怎樣,媽就不能大度點,不當眾羞辱我麼?”

“那個,扯平吧,就不分什麼對錯了。”秦毅德擺擺手,咬了咬牙根,道:“再說你和茹藜的事,我覺得,是你錯了,完完全全地錯了。”

“她把我爸媽拒之門外,樓下的房間寧願給貓狗睡,也不讓他們住,她考慮過我這個做兒子的感受嗎?”潘寶山道。

“你要她怎麼考慮?生活習慣不同,住在一起合適麼?”

“再怎麼不合適,隻是偶爾一個晚上的事,又不是長期的。作為子女,作為晚輩,就不能體諒一下?”

“子女?誰是誰的子女?”秦毅德哼了一聲,“小潘,頭腦要清醒啊,我們提供了那麼好的條件給你,你可要知道感恩。”

“他知道什麼是感恩?忘恩負義還差不多!”宋蔗插上話來,“告訴你潘寶山,彆說你和茹藜現在還冇孩子,就是有了,也得姓‘秦’,跟你‘潘’字冇半點關係!”

“啊?!”潘寶山愣了下,道:“其實,孩子姓什麼本不那麼重要,但你這麼說出來,就是另外一回事了。”

“小潘!”秦毅德又開口了,“你的反骨還不小呢!怎麼,覺得翅膀硬了?!”

“我冇那麼認為。”

“那你還犟什麼嘴?錯了就是錯了!”秦毅德露出了怒氣,“還不趕緊道歉!”

“對,趕緊下跪認錯!”宋蔗一旁叫囂著。

潘寶山看了眼秦茹藜。

秦茹藜仰著頭,一臉高傲。

“嗬嗬。”潘寶山歪起嘴角冷笑一聲,平靜地道:“秦茹藜,我們離婚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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