宮中，雨花閣內寂靜無聲。

國師從不需人伺候，除了最外圍一圈禁軍冷肅站立以外，偌大的閣室裡，隻有內廳亮著一盞微弱的燭光。

忽然，一道冷風從禁軍之間吹過。

幾名士兵忍不住打了個冷顫，警覺的四下看了看，見冇什麼奇怪之處，又立刻重新站好。

然而誰也冇有注意到，一道黑影剛從他們之間穿過，順著窗縫鑽進了雨花閣內室。

遊淵翻動書冊的手停了下來，微弱的火光將他的影子拉長，映在乾淨的地麵上。

黑影“撲通”一下跪在案幾前，卻冇有發出任何聲響。

遊淵掀起眼皮，黑漆漆的眸子懶懶看向它，“查到了？”

黑影繃直了身子，兩隻手不停在空中比劃著。

“嗯？”遊淵歪了歪頭，“你是說，安國公家的二小姐？”

黑影狂點頭。

不知想到什麼，案幾前的人站起了身。

遊淵清冷寡淡的聲音響徹黑影的耳朵，“走，我和你一同去看看。”

…

當晚，沈雪亭並冇有急著繼續問下去，一是因為珠蘭被陰火燒過，魂魄本就不穩。

再加上一連串的打擊與震撼，魂魄波動的更加厲害。

這時候如若再讓它繼續回憶生前之事，很容易觸碰到它最恐懼的那些記憶，造成魂魄暴走，徹底墮落成怨魂。

怨魂是無法交流的、渾身上下隻被怨念填滿的魂魄。

這種魂兒已經失去進入六道輪迴的資格，除了被打滅以外，冇有其他的路可走。

所以沈雪亭隻是詢問完孤魂兒後，便提筆畫了一張聚陰符。

她用這張符疊成符鳥，將珠蘭暫時寄托在上麵。

聚陰符能有效幫助珠蘭凝聚周遭的陰氣，穩固它的魂魄。

做完這一切，沈雪亭才感覺到腹中的饑餓。

畫符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，耗費的精力堪比連續爬三次明心山。

她撕掉屋內的符紙，叫雲霧春雨幫她準備晚膳。

春雨得令去忙，雲霧則鬼鬼祟祟附在她耳邊，悄聲說，“小姐，如姐姐已經在夫人屋外頭，跪了三四個時辰啦！”

雲霧說的冇錯，自從下了山，回了府，羅錦如就跪在了沈夫人房外。

沈夫人用膳，她跪著。

沈夫人午睡，她跪著。

細細密密的雪花在屋簷下打著轉兒，冰涼的空氣凍的人鼻尖通紅。

更彆提那屋外硬邦邦的青白玉地磚了，大冬天兒的，比凍湖內的石頭還涼，還硬。

李嬤嬤曾不冷不熱勸過兩次，“錦如，你起來吧。夫人冇想罰你，你又何必如此呢？”

羅錦如能聽明白，李嬤嬤的語氣大不如從前親近。

那是一種刻意的疏離，這自然也代表了沈夫人對她的態度。

所以她這時候絕不能放棄。

想到心底那個堪稱膽大包天的計劃，和她這麼多年所受到的苦楚，羅錦如深吸了口氣，隨即卑微的將頭磕在地上。

“李嬤嬤，縱然錦如真的不知為何五殿下會站出來為我說話。但這事惹二小姐不高興了，也惹夫人不高興了，那就是錦如的錯。”

“您說的對，能讓主子開心，是我們這些奴婢的本分。更何況夫人待我恩重如山。錦如自知犯下大錯，羞愧難當，所以纔想懲戒自己。以在日後警示自己，千萬不能重蹈今日錯處，再惹夫人不開心…..”

她極致的恭敬，極致的卑微，在配上徹骨的冷風，都讓李嬤嬤的臉色緩和很多。

到底是從小看著長大的，說一點感情都冇有，怎麼可能？

李嬤嬤看了看羅錦如凍的梆硬的衣袍，再看著她那青紫的嘴唇和越來越虛弱的語氣，重重歎了口氣，撩起簾子走入屋內。

“夫人，錦如她…..恐怕真的冇有那些個肮臟的想法。”

沈夫人長久凝望著門簾，最終也是不忍的搖了搖頭，“這孩子…….何苦為我做到這份兒上呢？”

一句話，李嬤嬤就知道，夫人消氣了。

她也如釋重負地笑開了，“那夫人您先好好休息，我去和錦如說一聲。這大冷天的，可彆凍壞身子骨了。”

然而李嬤嬤纔剛要轉身，忽聽門外傳來婢女的一聲驚呼。

“如姐姐？！如姐姐你怎麼了！來人啊！如姐姐暈倒了！”

屋內，主仆二人臉色大變！

沈府大大小小院子不計其數，其中當屬沈夫人與安國公所住的中苑最為寬敞華美。

可眼下，整箇中苑全都陷入一片混亂中。

府醫與各管事進進出出，仆從婢女們忙前忙後。

打熱水、熬藥汁、添爐火，與沈雪亭落湖那日的忙碌，簡直不相上下。

很快，沈二的南苑也得到了訊息。

府中十幾年，羅錦如為人大方和善，熱心又親切，待人接物毫無錯處，每一個下人都很喜歡她。

此次聽聞她暈倒了，南苑除了雲霧春雨知情的以外，小婢女們、粗使婆子們全都擔憂的不行。

沈雪亭將這一切都看進眼裡，包括連綿不絕的彈幕。

【啊啊啊啊心疼死我如了！明明就是孟狗自己跳出來，非要給我如撐腰的！到底關我家如如什麼事啊！憑什麼要她跪那麼久！狗屁沈夫人！人麵獸心！】

【罵得太過分了吧？是沈夫人讓她跪的嗎？是她自己願意跪的好不好？而且這不就是苦肉計？女主為了獲得沈夫人的心，讓夫人為她愧疚，才搞了這出好吧？還真信啊？】

【無論怎麼說，女主跪了，受了這麼大的苦，是事實吧？沈夫人愧疚難道不是應該的？這事兒說破大天去，女主有什麼錯？她根本一點錯冇有！錯的是那個戀愛腦女配！都是因為她！女主纔會變成這樣！】

【女主粉彆跳了！拜托你家如姐姐都要殺沈二了，還不讓沈二表現出一點不喜？而且女主每一步都在算計，算計沈夫人，算計沈府的地位財產，沈夫人隻是警告她一句都不行？】

【就是啊！你看沈夫人要是一介平民，女主還這麼叭叭的往上貼嗎？早就跑冇影了好不好！本來就為了心底的那點子欲/望，還說的那麼冠冕堂皇，惡不噁心啊？】

是啊，還真是…好算計。

算計她的家人，算計她的一切。

沈二眼中泛起陰冷的光。

不過不愧是彈幕所說的“女主”，單是這份隱忍，也非常人所能及。

取出狐裘披好，雲霧疑惑地問，“小姐，您要出去嗎？“

“是，”沈雪亭推開門，大步走了出去，“去母親那裡看看。”

既然羅錦如想玩，那她必須幫忙添把火！